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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大兵与露天电影（第1页）

林大兵与露天电影

1976年中国发生了许多大事，在我们的记忆里，有两件事不可磨灭，一件事是唐山大地震，接着东北海城又发生了一场地震。那一段时间，关于地震的谣言满天飞。

我们的楼房不能住了，响应政府号召家家户户建起了防震棚，一时间整个操场、马路边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防震棚，以家为单位，一溜溜的防震棚杂乱而又壮观。

那段日子是我们最快乐也最开心的日子，这种类似于群居的生活，让我们的天性大展。十几个二十几个孩子纠集在一起，在防震棚的缝隙里跑闹玩抓特务藏猫猫的游戏，仿佛我们此际置身于迷宫之中。

那会儿军区机关为了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，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放露天电影，在操场一隅，挤出一块地方。电影队的人挖空心思，把许多老电影拷贝都拿出来播放，有时一晚上就能放映两三部片子。《上甘岭》《渡江侦察记》《小兵张嘎》《奇袭白虎团》……这些老片子我们已经看过无数遍了，电影还没开场，我们就能说出一段又一段的经典台词，但每天晚上的电影还是让许多人聚集起来，银幕不分前后，凡是能站得住人的地方，都聚集着人群。长夜漫漫，老电影让我们打发着时间。

我们这群孩子，自然注意力不在电影上，而是喜欢人们聚起来的这种氛围，许多人聚在一起，像一个大

家庭一样。那段时间的确这样，每天晚上，一家炒两个菜，几家的炒菜放到一块儿，几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，男家长们坐在地上喝酒，女家长们说一些闲话，孩子们很快吃完饭，一抹嘴疯玩去了。

电影开演时，我们更为活跃，穿梭于人群之中，电影的光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，我们也就在这阴晴之中疯跑着。

有一天晚上，我们惊奇地发现，高中毕业的林大兵先是钻进了树林，不一会儿，文工团的杜鹃也随后走进了树林。杜鹃比林大兵高一届，上初中时她就拉二胡，那时我们还上小学一年级，杜鹃的二胡已经拉得有模有样了，她拉出的二胡，一会儿高兴，一会儿又忧伤，弄得我们心里也跟着阴晴雨雪的。那几年，杜鹃只要一回到家就拉二胡，二胡声声入耳，我们的童年是在杜鹃的二胡声中度过的。后来高中毕业，杜鹃就考入了军区文工团，当了一名二胡演员。穿上军装的杜鹃一下子长大了，似乎也变漂亮了。我们再也听不见她的二胡声了，她的二胡留给了演出现场，那会儿的文工团经常下到部队里去演出，杜鹃的二胡便留给了官兵。只有到周末时，我们才会偶尔看到亭亭玉立的杜鹃穿着军装回家，她的皮鞋敲击着水泥地，发出笃笃的响声，然后一阵风似的在我们身边刮过去。美丽又高傲的杜鹃只把一缕香气留在空气中，让

我们喷嚏连连。杜鹃很高傲，从来不正眼看我们这群小破孩。

那天晚上高傲又美丽的杜鹃却追进黑咕隆咚的小树林里，这引起了我们的好奇。我们一群小破孩，像侦察兵一样迅速潜入树林里，果然发现了情况。我们看见杜鹃倚在一棵树上，林大兵站在她面前，两人相距很近，林子外透过的光，让两人变成了一对剪影。远处露天电影仍在放着，不时地传来爆炸声和喊杀声。在电影声音的干扰下，我们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。两人说了一气，又说了一气，我们潜伏在潮湿的草地上，都有些忍无可忍了。突然看到，林大兵开始行动了，他的身子抵在杜鹃胸前，用手抱住杜鹃的身子，杜鹃起初在推拒扭动，后来就不动了，她的手也伸到了林大兵的后背上，两人死死勒裹住对方，仿佛是一对仇人，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。后来他们的嘴就碰到了一起，他们的牙齿似乎磕碰到了一起，发出骨头撞击的声音。

看过内参电影的我们，对亲嘴已经不稀奇了，这次王大旺没有尖叫出声。我们都平心静气地观察着下一步两人的行动，可惜，两人就是那一种姿势，他们似乎经过一番搏斗很累了，都在大口地喘息着，像两条蹦到岸上即将干死的鱼。两人就那么抱着，呼吸声一会儿轻一会儿重。那天，我们没等来新节目，电影就演完了，我们的妈妈们开

始大呼小叫地喊我们回家睡觉。我们看到林大兵和杜鹃分开了，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，一前一后走出小树林。

这一幕看得我们心里痒痒的，有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在身体里乱窜，却找不到出口。我们都觉得看杜鹃和林大兵的演出很过瘾，比内参片好看多了。

从那以后，我们就开始观察林大兵的一举一动，因为找到林大兵就能发现杜鹃。那一段时间里，林大兵和杜鹃频繁地在放露天电影时约会，地点就是操场北侧的小树林里，我们暗中观看两人的恋爱成了一件非常快乐好玩的事。

有一天，我们看见林大兵终于有新动作了，他的手顺着杜鹃的衣服下摆伸到了杜鹃的身体里，两人又像干死的鱼，那么难受地喘息着，“嘎嘣”一声，林大兵把杜鹃的内衣似乎扯开了，杜鹃发出了一声低叫，林大兵用嘴把杜鹃的嘴堵上了。他的手移到了杜鹃的胸前，杜鹃又发出了一声呻吟，那样子似乎很难受也很痛苦，林大兵也叫了一声，两人一下子顺着树倒在了地上。

突然，不知谁在树林里大喊了一声：地震了……

我们一跃从潜伏地点爬起来，一边呼喊着地震，一边向操场跑去。操场上那些看电影的人也听到地震的喊声，然后也呼喊着四散着跑去，一下子乱了窝。

过了一会儿，人们安静下来，电影已经停止了放映，人们醒过神来，发现并没有发

生地震，人们这才明白，是一群孩子在捣乱。我们在大人的斥责声中四散着跑开了。

我们又想起树林里双双摔倒的林大兵和杜鹃，当我们回到树林里时，那里早就没有两个人的影子了。只看到草地上压倒的一片青草。我们都有些遗憾，想揪出刚才喊地震的人，如果没有那一声喊，也许两人的电影我们还可以继续看下去，因为那声喊，最好看的电影戛然而止了。

最后王大旺承认那声地震是他喊的，原因是他看到两人突然倒下去了，震得地面都发抖了，他以为肯定地震了，不然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倒下呢。那天我们揪了王大旺的耳朵骂他是猪，才算作罢。

后来露天电影仍在放映，地震继续防。可我们再也没见过林大兵和杜鹃的身影，我们失去了最精彩的游戏，有些落寞和忧伤。后来我们又都搬回到楼上各自家里，露天电影也不再放映了。那年夏天也就结束了。

又后来，我们差不多把那年夏天的事都快忘记了，突然得知杜鹃结婚了，新郎却不是林大兵，而是机关的一名文化干事，这个干事的父亲是我们军区的副政委。

我们不明白杜鹃后来为什么没嫁给林大兵。林大兵在杜鹃结婚后，突然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。

杜鹃结婚后便搬到军区副政委家那栋小楼里，上班下班，似乎波澜不惊的样子。

直到我们高中毕业，林大兵又出

现了，他已经二十大几了，仍没结婚，穿喇叭裤戴蛤蟆镜，头发很长，烫了卷，经常在我们面前一甩一甩的。他很少说话，仍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。

再后来我们又听说，林大兵和他弟弟林小兵合伙做生意，很快有了钱，最后还买了一辆二手日产汽车。

据我所知，林大兵是我们院里第一个有汽车的人。他的车里会经常有各式女人坐进去，又走出来，都是一些很漂亮很时髦的女人。但他却一直没有结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