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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微微垂首,语调假装得漫不经心,可一双深邃的眸子却明若星辰,他俩从小一同长大,宣宁的目光只需停留一瞬,便知他所言非虚。
他顿了顿,看着她的眼睛,继续说道,“李宣宁,我等这一天太久了。”
宣宁唇角轻勾,声音放得柔和,“是么,那你告诉我,你等了多久?”
她的声音好似裹着蜜糖,落在耳膜上,让人从心尖沁出甜意,萧且随压抑住忐忑的神思,认真地看她,“久到我都记不清了。”
宣宁笑了,湖上轻风拂开了少女额角的碎发,也吹动了她眼底潋滟的水纹,赤色发带在风中轻摇,她耀眼得像夜空的月。
萧且随微微恍惚了一瞬,有些分不清此情此景究竟是梦是幻,他喉结轻动,鼓起勇气开口道,“李宣宁,咱们十月就要成亲,我可不可以…”
宣宁微微歪着脑袋,纤白的手指在绸带上细细摩挲,“可不可以什么?”
萧且随想问她可不可以改口喊她作“珠珠”,纵使他在梦中唤过她千百遍,可到了此刻,他依旧不敢半分逾越。
话说了一半,他骤然失了勇气,罢了,只剩两个月而已,他何必着急再惹她气恼。
“说呀!”
他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,说道,“没什么。”
宣宁横他一眼,霍然起身,间色衣裙蹁跹纷飞,小船猛地摇晃起来,少年慌忙张手把住了船沿,半靠在矮椅上不解地看向她。
下一刻,少女倾身而下扑进了他的怀中,花香满怀,少年失了重心,下意识搂住了她,神情紧张地探头去看倾斜的小舟。
“宣宁——”
还未等他再言语,微凉的手触在右脸,少女献祭式地阖上了眼,薄唇相接,少年怔忪地看着她。
宣宁耳根通红,脸上的骄矜却不减,她松开了他,声音轻颤,“驸马都尉,赏你的,够了没有?”
少年总算回过神来,他唇角扬起微笑,低声说道,“远远不够。”
萧且随伸手按在她后脑,垂首抵住了她微汗的鼻尖,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她晶亮的眸子中映照着的身影,这一刻他离她这样近。
就算是梦他也认了,剧烈跳动的心跳如鼓擂,少年闭上眼,倾身小心地吻了过去。
不是攫取,亦非侵入。碾转中传递的珍重,就像他虚虚搭在她腰间的那双颤抖的手掌,就像他眼角缓缓凝结的湿润水珠,就像前世今生郁郁等待中那些难眠的夜。
他何其有幸。
风吹莲动,篾篷上的羊角灯旁燃着的苏合香灭了,袅袅的白烟绕进灰蒙蒙的天际,绵绵悠长。
何妨放肆
八月十五中秋夜,长安城不设宵禁。长存河上满月光华,彩灯千盏。
官船在河中央落了锚,顶上一盏硕大的玉兔灯,照得此间如白昼敞亮。
为近睹玉兔彩灯,长存桥上挤满了人,拱桥横柱旁走过几个红毛长须的大竺人,彩船上的两个小儿伸长脖子张望着。
突厥、吐蕃、大竺本为异族,与大魏在边境时有摩擦,然大魏朝地负海涵,不仅百姓喜穿胡服,朝廷亦不禁三族通商,各色人种来往长安均一视同仁,乃大国兼容并包也。
待到那些异人走到光亮处停下来赏彩灯,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,李翠微才回首小小地惊呼一声,说道,“大竺人果然连眉毛、胡须都是赤色的。”
李册和谢方行学过大竺话,可此刻却依然如听天书,他侧过身昂首去看身旁的男子,疑惑地说道,“谢先生,他们说的分明就是大竺话,可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?”
谢方行侧耳听了片刻,而后说道,“三十年前大竺北域分裂,称作北竺,北竺人靠近南境,多与大魏往来,口音上逐渐贴近岭南方言,较大竺语层次更鲜明些,其实只要放低语调,世子可以听出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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